标题:《楞严经》与禅宗思想 内容: 《楞严经》一名《大佛顶首楞严经》。 《楞严经》,全名《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》,10卷,唐般刺密帝译,大正藏第19册。 本书所论即主要依据此本。 首楞严是佛所证得的三昧三摩提,即将心定于一处的禅定状态。 本书所言楞严三昧,专指《楞严经》深妙玄微的、带有禅悟色彩的义理、机趣。 《楞严经》阐明根尘同源、缚脱无二之旨,并解说三昧之法与菩萨之阶次,是开示修禅要义的经典。 关于它的真伪,曾展开过热烈的讨论,有的学者曾提出楞严百伪说。 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,自中唐以后,《楞严经》盛行于禅、教之间。 禅门名僧大德,多以楞严三昧印证禅心,从《楞严经》悟入者不计其数。 禅宗著名公案集《碧岩录》、《无门关》等收入了《楞严经》的经文及相关禅门机锋,作为参禅悟道的入门;禅宗著名偈颂集《禅宗颂古联珠通集》等收入了大量吟颂《楞严经》原文及衍生机锋的诗偈;会通教禅的《宗镜录》对《楞严经》屡屡征引阐释,楞严三昧与禅心交相辉映。 明智旭《阅藏知津》中称此经为宗教司南,性相总要。 一代法门之精髓,成佛作祖之正印。 《楞严经》雍容裕如、浑灏流转的机锋,对自性本体睿智而深邃的思索,对了悟境界诗意而哲理的描绘,对于禅的参究有很大的帮助和启发,影响了禅宗电光石火的机趣,形成了孤拔峻峭的禅宗公案,产生了睿智超妙的禅门诗偈,为中国禅林诗苑增添了丰厚的内涵。 一、《楞严经》的机趣与禅宗思想《楞严经》的机趣,韵致丰圆,情节生动。 其开示见性、七处征心、八还辩见等情节,是《楞严经》式的禅门公案。 《楞严经》第一章可以看作是一则开示见性的大公案,由敷座宴安、七处征心、八还辩见、举臂屈指、开掌合掌等几个部分组成,而每个部分,本身又可以看作相对独立的公案。 1. 不说之说、触境发机的机趣《楞严经》开篇的敷座宴安,在静默雍容中透射出般若智慧的光华,闪烁着睿智深邃的机趣:十方菩萨,咨决心疑。 钦奉慈严,将求密义。 即时如来敷座宴安,为诸会中,宣示深奥。 卷1本章随文注括号内只标卷数而不另注出处者,均出大正藏第19册之《楞严经》。 密义即心法,因为本心之外,所有境界,都可以测量,而唯有本心,深妙不测,所以说是密义。 在这段凝重庄严的文字中,禅机汩汩地跃动,必须是顶门有眼、上根利器,才能与如来心心相印,在宁谧之中觑照出禅机的汪洋:如此深奥妙法,但标其名,而不说明如何深奥,可见密义非口所能宣。 如来敷座宴安之时,息灭诸缘,独露真诠,正是宣示深奥密义。 若是法眼通明者,一见便知落处。 惟愚痴着相者,伫待如来开口,可谓三级浪高鱼化龙,痴人犹戽夜塘水。 此段经文,坦荡砥平,不立孤危,却禅机超妙。 在敷座宴安之后,经文接着叙阿难至外地行乞,遭摩登伽女诱惑,几将破戒。 如来感知,遣文殊师利以神咒往护。 阿难返回佛所,佛问他当初为什么跟从自己出家。 阿难说是因为爱慕佛的庄严相貌,佛便问他:当汝发心,缘于如来三十二相,将何所见? 谁为爱乐? 这句问话,用抽钉拔楔的手段,直欲阿难起死回生。 阿难若解回光返照,直下寻觅爱乐之心,了不可得,了知心目假名无实,妄心便会当下瓦解,而顿悟本心。 十卷《楞严经》文,亦无从生起。 可惜阿难在如来的一再诱导、警醒下,仍然寻言逐句,说如是爱乐,用我心目,却不知以何为目,更不知以何为心,由此扯起下文无限葛藤。 如来无可奈何,只得将错就错,随其所计度分别而破除之,引起七处征心的话头,问他生起爱恋之意的心,到底在什么地方,阿难先后提出七种观点,都被如来一一予以否决,如来又巧设方便:即时如来举金色臂,屈五轮指,语阿难言:汝今见不? 阿难言:见。 佛言:汝何所见? 阿难言:我见如来举臂屈指,为光明拳,耀我心目。 佛言:汝将谁见? 阿难言:我与大众同将眼见。 佛告阿难:汝目可见,以何为心,当我拳曜? 阿难言:如来现今征心所在,而我以心推究寻逐,即能推者,我将为心。 佛言:咄! 此非汝心。 卷1机趣盎然,令人应接不暇。 屈指为拳伸指为掌,拳掌皆是假名。 如来以此试问阿难,意欲阿难知幻而离幻。 阿难答见,如来进一步勘问:汝何所见? 这是试金之炉锤。 阿难答见如来屈指为光明拳,耀我心目,一经炉锤,假相毕现。 如来虽知阿难落于前尘,如果回光返照,心境俱空,也能由此开悟,所以又问:汝将谁见? 这个谁字,是让阿难反求诸心。 阿难不解,说我与大众,同将眼见。 如果是用了悟之眼,也可成就菩提。 若用凡夫之眼,则着于前尘。 所以如来又追问:汝目可见,以何为心,当我拳曜? 阿难答能推求寻逐者为心。 如来征心,至此已征得阿难病源,遂蓦然而咄,似狮子哮吼,百兽潜踪;如平空霹雳,雨霁云消! 意欲阿难停息缘心,凝情正见,所以说此非汝心。 此种作略,宛如金刚王宝剑,意在斩断阿难的攀缘之心。 参守培法师《楞严妙心疏》,佛陀教育基金会1994年版。 2. 见性不灭的机趣与禅宗思想如来处处举示,阿难头头错过,如来推寻阿难妄心,着着逼近,直将阿难逼拶到山穷水尽的地步,使阿难认识到此非汝心,此是前尘虚妄相想,惑汝真性。 由汝无始至于今生,失汝元常,故受轮转。 可阿难仍然存有疑难,如来便为他开示了能见不是眼见、客尘为烦恼根由等心法,并为他指出了本心的特征:即时如来于大众中,屈五轮指,屈已复开,开已又屈。 谓阿难言:汝今何见? 阿难言:我见如来百宝轮掌,众中开合。 佛告阿难:汝见我手,众中开合,为是我手有开有合,为复汝见有开有合? 阿难言:世尊宝手,众中开合。 我见如来手自开合,非我见性有开有合。 佛言:谁动? 谁静? 阿难言:佛手不住,而我见性,尚无有静,谁为无住? 佛言:如是。 通过开掌合掌的譬喻,如来向众人指出追逐色尘的错误,从始洎终,念念生灭,遗失真性,颠倒行事。 性心失真,认物为己。 轮回是中,自取流转,从而论证了故知见性不迁,理周法界。 但是认物为己,背觉合尘。 若以动为身,以动为境,则颠倒行事,性心失真。 境实不迁,唯心妄动《宗镜录》卷33。 阿难的错误,在于将见的作用当成了见的本性。 如来以层出不穷的譬喻、引君入彀的诱导、睿智灵动的诘问,引导阿难发现那个不迁不变、迥超色尘的见性。 对开掌合掌的机趣,禅林尤为钟爱,并形成诸多公案:有老宿见日影透窗,问师:为复窗就日,日就窗? 师曰:长老房中有客,归去好! 《五灯》卷3《惟政》师指竹问僧:还见么? 曰:见。 师曰:竹来眼里? 眼到竹边? 曰:总不恁么。 同上卷10《文益》上元新节,处处烧灯。 都城巷陌,市廛邸店,观者如堵。 惟复灯来眼底,眼到灯边? 会得方是观灯人。 其或未然,多向暗地里走。 《虚堂录》卷9第一则里,惟政轻轻的一句归去好,指出学人没有到家,犹在半途,并嘱其不要无事生非,好肉剜疮,只要一念心歇,认识到色尘的虚妄,便是归家稳坐;第二则里,文益作为师家,设下陷虎之机,学僧心明眼快,把断封疆;第三则里,智愚仅是提出话头,不作任何评价,让人自参自悟。 三则机锋形式不同,旨趣无二,都是为了让人认识到色尘的虚妄,体证见性的湛然。 3. 闻性不灭的机趣与禅宗思想《楞严经》指出,非独见性不灭,闻性同样不灭。 汝更听此礻氏陀园中,食办击鼓,众集撞钟。 钟鼓音声,前后相续。 于意云何? 此等为是声来耳边,耳往声处? 卷3知有知无,自是声尘。 或无或有,岂彼闻性声于闻中,自有生灭,非为汝闻声生声灭,令汝闻性,为有为无。 卷4声无既无灭,声有亦非生。 卷6人们耳朵听到的,只是声尘,尘生尘灭,无关于闻性。 声尘生灭,动静皆空。 声不至于耳根,根不往于声所。 既无一物中间往来,则心境俱虚,声不可得。 《宗镜录》卷54《无门关》第16则将《楞严经》声来耳边,耳往声处作为参究的重心:衲僧家骑声盖色,头头上明,着着上妙。 然虽如来,且道声来耳畔,耳往声边? 直饶响寂双忘,到此如何话会? 禅门举一反三,将《楞严经》对声尘的否定运用于禅法实践之中:于时庭树鸦鸣,公问:师闻否? 师曰:闻。 鸦去已,又问:师闻否? 师曰:闻。 公曰:鸦去无声,云何言闻? 师乃普告大众曰: 闻无有闻,非关闻性。 本来不生,何曾有灭? 有声之时,是声尘自生。 无声之时,是声尘自灭。 而此闻性,不随声生,不随声灭。 悟此闻性,则免声尘之所转。 当知闻无生灭,闻无去来。 公与僚属大众稽首。 《五灯》卷2《无住》这纯粹就是《楞严经》的翻版。 问答双方,都深谙楞严三昧。 问者绵里藏针,答者削铁如泥。 对见性闻性的超越性质,清远揭示得尤为明白:古人云:动静不二,真妄不二。 《维摩》明一切法皆入不二门。 若领此要,万动自寂灭也。 且如眼不至色,色不至眼,声不至耳,耳不至声,法法皆尔。 云是自心功德藏,无可得取舍,契者何往不利,此正是那伽大定也。 《古尊宿》卷34《清远》 宁动千江水,不动道人心。 禅者正是通过对声尘色尘的否定,在声色纷纭中持守原真的悟心。 《楞严经》生动流转的机趣,与后世禅门公案相比,毫不逊色。 《楞严经》旨趣幽微,通过抽丝剥茧的细密论证、层层推进的佛理演绎,使人不断朝向上一路迈进。 《楞严经》中,充满精彩绝伦的譬喻,像认贼为子、捏目生花、 蒸砂成饭、味如嚼蜡等。 流溢着空灵隽永的机趣,为禅门机锋提供了取之不尽、挹之无竭的灵性泉源。 《楞严经》不立孤危,雍容裕如,却机锋内敛,灏气潜转,较之后世禅门某些故求高深、盲拈瞎弄的机锋,更显得尊贵高华,肃穆庄严。 当然,心地明彻的禅门宗师,在对《楞严经》的含葩嚼蕊中,掬水月在手,弄花香满衣,直探心源,将无数譬喻、诘问、警语、睿思凝成的楞严三昧,当作参禅体道的滋养,作为触发禅悟灵感的重要泉源,从而使得轰天揭地的禅门交响曲中,回荡着楞严三昧的永恒音符。 二、《楞严经》的征心与辩见七处征心与八还辩见是《楞严经》最负盛名的两则话头,它的要旨,是祛除妄心见本心,摒落见尘明见性。 它所表现出的义理、机趣,对于禅僧的禅修训练有切实的助益,因此后世禅林对《楞严经》征心、辩见特别看重,当作学道的指南,悟入的门径。 1. 七处征心:祛除妄心见本心楞严会上,佛征诘阿难心目所在之处,阿难先后以七处回答:心在内、心在外、心潜伏在眼根里、心在见暗见明的作用上、心在随所合处、心在中间、心无著,均为佛所一一论破,称为七处征心。 阿难之误,在于将这个应用的心当作真心,而佛指出它只是应用的现象,并非真心自性,只是妄心。 佛的论破,机锋迭起,为禅门奉为圭臬。 安民禅师初讲《楞严经》于成都,为义学所归,后来参见圆悟,圆悟问他:《楞严》有七处征心,八还辩见,毕竟心在甚么处? 安民屡呈见解,都被否定,后来在圆悟征引《楞严经》文、结合禅学体悟的开示下,终于桶底脱落《五灯》卷19《安民》。 清远禅师《因举楞严经七处征心成颂》以诗偈的形式表达了对七处征心的体悟:善逝明知直不邪,要穷妄识是空花。 故令庆喜推心目,胜相初观始出家。 在内何缘昧肝胃,相知在外又成差。 琉璃比眼还同境,闭障开明未有涯。 合处随生难定体,根尘兼带转蓬麻。 世间一切都无著,水陆空行作翳瑕。 七处无归全失措,从兹始得遍河沙。 《古尊宿》卷30《清远》善逝是佛十号之一,庆喜为阿难别名。 胜相初观始出家,指阿难见如来三十二相胜妙殊绝而从佛出家,讽其出家初心已误。 在内何缘昧肝胃,阿难第一次说心在内,佛诘问他,既然在内,怎么不能见到心肝脾胃? 此为一拶阿难。 相知在外又成差,阿难第二次说心在外,佛诘问他:若言心在身外,则身心两异,各不相知。 而今身心相知,岂可谓在外? 此为二拶阿难。 琉璃比眼还同境,阿难第三次以琉璃笼眼为喻,说心潜伏在眼根里,若眼见物时,心随即能分别其物而无有障碍,好比以琉璃笼于眼上而不碍于见物。 佛因阿难引喻失当而批评他:若以琉璃喻眼,则眼亦可见;眼若可见,即同于境矣。 眼若同境,则心境各异,岂可谓心潜伏根内而可分别? 此为三拶阿难。 闭障开明未有涯,阿难第四次又说开眼见明,名为见外。 闭眼见暗,名为见内,根据心见明见暗说明心在内在外的现象。 佛诘问他:闭眼见暗之时,此暗境界与眼相对否? 若与眼相对,暗在眼前,云何成内? 若不相对,云何成外? 此为四拶阿难。 合处随生难定体,阿难第五次说随所合处,心则随有,认为心在与外界事物相连合之处。 佛诘问他:汝觉了能知之心,若必有体,为复一体,为有多体? 今在汝身,为复遍体,为不遍体? 通过分析,指出心性思维作用,并无自体难定体,因此阿难认为思维的作用就是心的体性的观点是错误的。 此为五拶阿难。 根尘兼带转蓬麻,阿难第六次说心在根、尘中间,即心在物质与知觉、身体与外界现象的中间。 佛诘问他:心若在根、尘之中,此心体为复兼于根、尘,为不兼于根、尘? 若兼于根、尘,则根有知而尘无知,根、尘敌对,有知无知两立,云何为中? 若不兼者,不属根、尘,即无体性,中何有相? 此为六拶阿难。 阿难回答心在根尘中间,枝蔓缠绕,所以说这个回答是转蓬麻。 世间一切都无著,水陆空行作翳瑕,阿难最后回答说一切无著,名之为心。 佛又诘问他:世间虚空,水陆飞行,名为一切。 汝不著者,为有为无? 如果没有无著的境界存在,根本就是龟毛兔角;如果有一个无著的境界存在,那就必定会有一种境界与境象,怎么可以说无著呢? 所以说一切无著就是心,仍然是错误的。 此为七拶阿难。 诗意谓如果对水陆空行的一切都不著,则这一切就成了眼中的翳瑕,仍然不能见心。 此诗的前十二句隐括《楞严经》七处征心文意,见出作者对经文的娴熟以及高超的文学描写功力。 七处无归全失措,从兹始得遍河沙。 诗的最后两句揭示佛七处征心的要旨,佛将阿难的妄心斩尽杀绝,夺耕人之牛,驱饥人之食,将阿难逼拶到山穷水尽处,使他回光返照,体认到此心遍一切处,无在无不在的妙净圆明。 此诗写法上以隐括经文文意为主,主要反映作者对《楞严经》的教理方面的修养。 而端师子颂《楞严经》七处征心偈,则更多禅门的顿悟色彩:七处征心心不遂,懵懂阿难不瞥地。 直饶征得见无心,也是泥中洗土块。 《罗湖野录》卷1延寿谓:此一念瞥起觉了能知之心,如阿难妄执在其七处,世尊一一推破,俱无所在,然因依之处,不过此七。 世人同执,熏习坚牢,若非大圣子细推寻,情见无由可脱。 此七处既破,则一切处皆无。 《宗镜录》卷83觉了能知之心处处皆无,而觉了能知之性则处处皆有。 世尊七处征心,阿难始终 懵懂,不能瞥地了悟,到最后还说若此发明不是心者,我乃无心,同诸土木,与真心愈来愈远,这种情形犹如泥中洗土块,愈洗愈脏。 只要一念回光,即可顿悟本心。 禅门颂七处征心大都颇有机趣:都缘家贼难防备,拨乱乾坤见太平。 《颂古》卷4万庵颜颂谓如来将家贼似的妄心一一破除,犹如安定乾坤,心国太平;瞿昙忒杀怜儿切,逼得鮕鱼上竹竿。 同上绝岸湘颂谓佛祖爱惜阿难,出以本色钳锤,将阿难逼得鮕鱼上竹竿,在山穷水尽处,蓦现柳暗花明。 2. 八还辩见:拨落见尘明见性七处征心之后,便是八还辩见。 辩又作辨。 世间诸变化相,各还其本所因处,凡有八种,称为八还。 见,指能见之性。 八还辩见,即以所见八种可还之境,而辩能见之性不可还。 《楞严经》卷2载,阿难不知尘有生灭,见无动摇之理,如来遂以心、境二法辩其真妄,以显示所见之境可还,能见之性不可还之理,故以八种变化相辩之:明还日轮、暗还黑月、通还户牖、壅还墙宇、缘还分别、顽虚还空、郁? 孛,清明还霁,最后得出结论:诸可还者,自然非汝。 不汝还者,非汝而谁? 卷2禅宗对它的体证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。 1不汝还者,非汝而谁报慈文遂禅师尝注《楞严经》,参见法眼,法眼即以《楞严经》八还义勘辩他:明还什么? 明还日轮。 日还什么? 文遂懵然无对,法眼令他把注文烧掉,师自此服膺请益,始忘知解《五灯》卷10《文遂》。 端师子颂八还辩见直饶还得不还时,也是虾跳不出斗《罗湖野录》卷1,即是指如果对八还辩见缺乏实证功夫,仅仅局限在理性的认知层面,仍是气局狭隘,眼光偏浅,如同跳不出斗的虾米。 禅门颂此,或谓:色空明暗,各不相知。 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。 《颂古》卷4北涧简颂借用王维诗,喻还到山穷水尽处,剩下的就是不可还的自性;或谓:不汝还者,非汝而谁? 长恨春归无觅处,不知转入此中来。 《五灯》卷20《士珪》借用白居易诗,以业已凋残的人间四月芳菲景喻诸可还者,自然非汝的可还之境,以 此中喻无动摇的能见之性。 又如:千山鸟飞灭,万里人迹绝。 扁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。 《颂古》卷4肯堂先颂不汝还者复是谁? 残红流在钓鱼矶。 日斜风起无人扫,燕子衔将水际飞。 同上天目礼颂前诗借用柳宗元《江雪》句意,柳宗元《江雪》: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。 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。 《全唐诗》卷352。 以千山鸟飞灭,万里人迹绝的高寒旷远之境,喻诸可还者形灭影绝,不再呈现。 后两句喻 不汝还者,非汝而谁。 在孤寒旷远的境界里,剩下那个不可还的绝对的自体,显现着独立任运的活动。 后诗残红流在钓鱼矶,将当时自然界的现象,很自然地原真地呈显在那里。 落英缤纷,繁华刊落,喻禅者泯除妄念,心绪慢慢地沉静下来。 日斜两句,喻仍然残存有丝毫的妄念,但彻悟之时,即妄即真,烦恼即菩提,湛明见性与燕衔落花的景致,天机凑泊,遂成绚丽宁谧的审美景观。 2吾不见时,何不见吾不见之处在指出诸可还者,非汝而谁之后,佛又告诫阿难:吾不见时,何不见吾不见之处? 若见不见,自然非彼不见之相。 若不见吾不见之地,自然非物,云何非汝? 卷2意思是当我不起看的作用时,你就见不到这个看不见的自性;如果可以见到这个看不见的能见自性,则你所见的并不是那个看不见的能见自性;如果那个能见的功能根本看不见,自然不是物质现象,何以不是你的自性? 禅林对此段经文极为重视,圆悟对其幽微之旨深有抉发:若道认见 为有物,未能拂迹。 吾不见时,如羚羊挂角,声响踪迹,气息都绝,尔向什么处摸索? 雪窦颂云:全象全牛翳不殊,从来作者共名模。 如今要见黄头老,刹刹尘尘在半途。 《碧岩录》第94则全象全牛翳不殊,全象用仰山事。 仰山见人问禅问道,便作了一个 ○圆相,于中书牛字,学人问其意旨,仰山说:吾今问汝,汝参禅学道,诸方老宿向汝身上指那个是汝佛性,语底是耶? 默底是耶? 总是总不是耶? 若认语底是,如盲摸着象耳、鼻、牙者;若认默底是,是无思无念,如摸象尾者;若取不语不默底是中道,如摸象背者;若道总是,如摸象四足者;若道总不是,抛本象落在空中。 正当诸盲皆云见象,安知止于象上名邈差别耶? 《林间录》卷下全牛用《庄子》事。 庖丁解牛,开始时所见无非全牛,后来又未尝见全牛,顺理而解,游刃自在,才举目时,头角蹄肉,一时自解。 如此十九年,其刃利如新发于硎。 观象而得全象、解牛而见全牛,需要很高的悟性。 雪窦却认为纵使有这样的高深悟境,与眼中翳并无区别。 因为对《楞严经》这段经文,纵是修为极高的禅林大德,也摸索不着。 对此段经文的要旨,不论是迦叶,还是西天东土祖师,天下名禅耆宿,都只是名模。 如今要见黄头老,刹刹尘尘在半途。 如今的参禅者要想见到佛祖真意,纵使有一尘一尘刹,一叶一释迦 的悟境,也只是在半途! 可见此段经文的微旨妙义,实在不可以智知,不可以识识。 禅林用诗歌来表达对它的感悟。 湛堂颂云:老胡彻底老婆心,为阿难陀意转深。 韩干马嘶青草渡,戴嵩牛卧绿杨荫。 《大慧录》卷17引见性周遍,闻性亦然。 洞彻十方,无内无外。 《五灯》卷10《庆祥》 扬弃了虚幻妄动的色尘、声尘,禅者便可体证到圆明的见性、闻性,见性闻性超出物理的时空方位之外,《五灯》卷4《常观》:师曰:汝还见牛么? 曰:见。 师曰:见左角,见右角? 僧无语。 师代曰:见无左右。 在湛明中发挥着妙用,所以唐代韩干画的马、戴嵩画的牛,都灵动地呈现于自性的境地。 与湛堂将画景与现实打成一片来表现见性周遍不同,另外两位禅师,则援引艳情入诗:云收空阔天如水,月载? 亘娥四海流。 惭愧牛郎痴爱叟,一心犹在鹊桥头。 《颂古》卷4佛心才颂初学卖花日,娇羞掩齿牙。 及至容颜老,脱然无可遮。 却笑白云它自散,不知明月落谁家? 同上崇觉空颂牛郎痴痴等待织女,而织女早已随宇宙大化而逝。 执着于外相的牛郎,竟痴爱成叟。 诗人以此警醒世人不可追逐色法,为表象所迷惑。 崇觉空的诗,则以女性由少变老,说明物质现象的迁变不停,倏盛倏衰。 白云自散,喻诸可还者,而晶莹圆满的自性,却如同白云背后的一轮明月,亘古长新。 只不过,它到底 落谁家,就要看各人能否回光返照了。 3见犹离见,见不能及在八还辩见的最后,佛得出结论说:见见之时,见非是见。 见犹离见,见不能及。 第一个见,是所见之见,是现象,第二个见是能见之见,是明心见性之见。 见见之时,见非是见,如果在眼见的中间,看到能见的自性,这个自性,并不是眼前所见的作用能够看到的。 见犹离见,见性是离开了肉眼的见。 见不能及,真正明心见性的见,不是眼睛能看见的见。 圆悟曾对绍隆举此四句,之后举拳问:还见么? 绍隆说:见。 圆悟喝道: 头上安头! 绍隆一言之下,脱然契证,圆悟仍叱道:见个什么? 绍隆说:竹密不妨流水过。 圆悟遂予以印可《五灯》卷19《绍隆》。 禅林颂此四句经文云:没弦琴上无私曲,一曲弹来转辘辘。 断崖流水少知音,六六不成三十六。 《颂古》卷4妙峰善颂此诗传达出见性孤高旷远的超越质性。 没弦琴,无私曲,都是迥超尘俗的禅心之象征。 所谓私曲,是指我们以相对意识所能理解领会的曲调,这是人类一己的私心。 而无弦琴所弹,则是清音流大千的永恒曲调,必须以涤除情尘意垢的胸襟去感应。 这境界是如此的孤高旷远,禅者置身万仞断崖的孤拔之境,纵然奏出了高山流水的曲调,能够领会者却寥寥无几,因为六六不成三十六,世人以私心度私曲,破坏了如如不动的原初状态。 对见性的超越性质,禅者亦常以清峭之境加以表示:瘦藤拄到风烟上,乞与游人眼界宽。 不知眼界宽多少,白鸟去尽青天远。 《颂古》卷4朴翁丞颂雨洗淡红桃萼嫩,风摇浅碧柳丝轻。 白云影里怪石露,绿水光中古木清。 同上潜庵光颂拄着瘦藤,来到风烟弥漫的绝顶,观看白鸟消逝在长天尽头,眼界为之一宽。 但眼界到底宽了多少,则取决于观者的视线是不是局限于白鸟。 如果白鸟超出视线之外就全然无见,那么起作用的仍然只是见的功能而非见的本性。 见的本性,如同青天般澄澈清明,宽阔旷远,不管鸟飞何处,都超不出它的范围。 潜庵光的诗,则以红嫩桃萼、轻碧柳丝、白云影、绿水光之类的清丽景色指肉眼所见的境象,以潜藏在深处的怪石、古木喻自性所观照的境象,与鲸吞海水尽,露出珊瑚枝《五灯》卷20《子涓》同一妙趣。 东林的颂,也反映出见性的超越特质:拄杖头边无孔窍,大千沙界犹嫌小。 毗婆尸佛早留心,直至而今不得妙。 《古尊宿》卷47《东林颂古》禅林习以杖头有眼喻开悟之眼。 毗婆尸佛是释迦牟尼佛最早的老师。 从毗婆尸佛开始对这个见性已留心推求,后世无数禅门宗师也用心参究,直至如今仍然不能领会其玄妙之处。 其至玄极妙之处,只可意会,不可言传,一落心行,即成过咎。 禅宗甚至对此段经文的本身,也提出了怀疑:色空明暗本无因,见见由来亦误人。 见不及时犹未瞥,那知殃祟是家亲。 《颂古》卷4遁庵演颂既然色空、明暗都与见性无关,即使见到了见性,也是被误不浅;即使体证到见不及的真谛,仍然未能直下了悟,因为起粘着作用的还是家亲 六根。 汝现前眼耳鼻舌及与身心,六为贼媒,自劫家宝。 《楞严经》卷4只有彻底铲除六贼的殃祟,才能臻于纯明澄澈的禅悟之境。 一念不生全体现,六根才动被云遮,禅悟之境,纤尘不立,容不下任何情尘意垢。 《楞严经》由七处征心到八还辩见,明白指出烦恼窠臼者,都是心目为咎。 要脱离心目的桎梏,才能获得心灵的自由。 八还四就四就:《楞严经》卷2: 见明之时,见非是明;见暗之时,见非是暗;见空之时,见非是空;见塞之时,见非是塞。 四义成就。 且除矿,三渐三渐:《楞严经》卷8:汝今修证佛三摩提,于是本因,元所乱想。 立三渐次,方得除灭。 一者修习,除其助因。 二者真修,刳其正性。 三者增进,违其现业。 七征犹炼金。 见见见时当见性,闻闻闻处要闻心。 《古尊宿》卷45《克文》征心旨在明心,辩见旨在见性。 明心见性,正是后世禅宗的终极关怀。 参禅悟道,就是要见到我们每个人的本来面目。 禅宗指出,清净之性,本来湛然。 无有动摇,不属有无、净秽、长短、取舍、体自□阉然。 如是明见,乃名见性。 性即佛,佛即性。 故曰见性成佛《五灯》卷2《云居智》。 当然,从禅悟的立场上看,不但妄心错误,连说个真心也同样多余。 如果生起了断妄求真的意念,就落入二元的境地,所求得者亦非真实。 如来在此无言可答、无理可申之处,说出真妄两相,只不过是勉立名目,权作化城而已。 真心悟境,心行处灭,言语道断。 彻悟之时,净裸裸赤洒洒,纤毫皆不立,无妄亦无真。 《楞严经》七处征心、八还辩见两大公案,自阿难与摩登伽女之情天欲海始,指出贪欲的根源,是因为对声色的执着,故此两大公案的重点,在于对声尘色尘的荡除、对见性闻性的体证。 其中色尘之结,胶固似漆,尤较声尘为难解,所以经文便以更多的篇幅开示见性。 这样的结构,体大思精,笔力扛鼎,禅机闪烁,光华四射,正如南怀瑾先生所言:此是大块文章,若非释迦文佛之大手笔,谁能写此! 南怀瑾《楞严大义今释》之《楞严大义指要》,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。 作为公案的范例,它使无数禅人为之倾倒。 禅者对于《楞严经》七处征心、八还辩见的机趣,在深切的体悟之时,进行睿智的思考,发为颖悟的吟咏,从而使得楞严三昧与禅韵诗情交相辉映,成为禅林诗苑超尘脱俗、流光溢彩的奇葩。 三、《楞严经》的迷失论与禅宗思想佛学、禅宗体证的重心,是如如不动的澄明自性。 澄明自性的境界,心物一元,是绝对的虚明澄湛。 《楞严经》指出,汝身汝心,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。 云何汝等,遗失本妙圆妙明心,宝明妙性,认悟中迷? 卷2物理的各种现象,与精神的各种作用,都是自性本体所显现出来的。 自性本体,灵妙而光明清虚,圆满而常住不变,是万有的根元。 既然如此,人们为什么又遗失了圆满的真心,舍弃了宝贵的自性,自取迷昧? 《楞严经》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冷峻而深沉的反思,其主要结论,是世于执着于第二月、迷头认影、不识衣珠,以及清净本然,云何忽生山河大地等一系列哲思。 《楞严经》指出,由于情缠欲缚、执幻为真,人们遂丧失了本心。 只要一念回光,即可顿见本心,彻悟菩提。 1. 如第二月,非是月影《楞严经》在论析见性特质的时候说:且汝见我,见精明元。 此见虽非妙精明心,如第二月,非是月影。 卷2指出人们能看见的作用,是由于能见的精明本元而来。 这种能见的功能,不是灵妙精明的真心自性,它犹如第二个月亮所幻化的光亮,是假有的作用,并不是真月。 此见妙明,与诸空尘,亦复如是。 本是妙明无上菩提净圆真心,妄为色空,及与闻见,如第二月。 谁为是月,又谁非月? 文殊,但一月真,中间自无是月非月。 卷2心性能见的灵妙光明的功能,与自然界的虚空和物质现象,本来就是一体。 真心自性,本来光明圆满,同时也具备幻有与妄想的作用,可以生起物质色相与虚空的现象,表现在人们能闻能见的作用里。 如第二月,非体非影。 何以故? 第二之观,捏所成故。 卷2第二个月亮,既不是原有月亮的本身,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影子。 之所以出现第二个月亮,是由于用手捏住眼睛,造成视线分裂而形成的。 《楞严经》指出,第二月幻而非实,迷执的众生每每执幻为真,犹如翳眼之人误认为有第二月。 禅宗将第二月发挥为活泼机锋,如:云岩扫地次,道吾曰:太区区生! 师曰:须知有不区区者。 吾曰:恁么则有第二月也。 《五灯》卷5《昙晟》反对在日用之外别求玄远之道,主张真妄一体。 禅宗关于如何是第二月的回答也富有机趣:山河大地同上卷8《志球》、森罗万象同上卷10《文益》,是将客观物象当作第二月;汝问我答同上卷8《行钦》、月同上卷10《道潜》,是将语言文字当作第二月;捏目看花花数朵,见精明树几枝枝《传灯》卷25《慧明》,是从理性层面说明第二月是幻生之物。 这些机语都旨在使人认识到,由于六根的粘着性,生起了虚幻的第二月。 参禅者只有洞明第二月系妄心所生,才能拨落幻象,洞见孤圆朗洁、光吞万象的心月。 2. 迷头认影,弃珠乞食与第二月相类的譬喻是迷头认影、弃珠乞食之喻。 经文卷4云: 汝岂不闻室罗城中演若达多,忽于晨朝以镜照面,爱镜中头,眉目可见,嗔责己头不见面目,以为魑魅,无状狂走。 忽然狂歇,头非外得。 纵未歇狂,亦何遗失? 狂性自歇,歇即菩提。 譬如有人于自衣中系如意珠,不自觉知,穷露他方,乞食驰走。 虽实贫穷,珠不曾失。 忽有智者指示其珠,所愿从心,致大饶富,方悟神珠非从外得。 卷4经文以迷头认影发狂而走,以及世人不自觉知自己有如意宝珠而流浪乞食的寓言,象征世人执幻为真,认虚作实。 《宗镜录》卷17:头无得失者,头喻真性。 无明迷时,性亦不失。 无明歇时,亦不别得。 歇即菩提者,但悟本体,五现量识,一切万行,皆悉具足,即是菩提。 禅宗发挥此机锋,有如下几个重点:1自性具足,不从人求。 问:人人尽言请益,未审师将何拯济? 师曰:汝道巨岳还曾乏寸土也无? 曰:恁么则四海参寻,当为何事? 师曰:演若迷头心自狂。 《五灯》卷6《道虔》禅林颂为:寒谷生洪律,全超拯济功。 园林变花柳,何必待春风。 《颂古》卷27方庵显颂 祖师西来,特唱此事。 自是诸人不荐,向外驰求。 投赤水以寻珠,就荆山而觅玉。 所以道:从门入者,不是家珍。 认影迷头,岂非大错。 《五灯》卷6《月轮》祖师西来,特唱此事。 只要时人知有。 如贫子衣珠,不从人得。 三世诸佛,只是弄珠底人。 十地菩萨,只是求珠底人。 汝等正是伶俜乞丐,怀宝迷邦。 同上卷16《倚遇》人人具足圆明自性,如巨岳含土、寒谷春生、花舒柳发,如赤水宝珠、荆山美玉、贫子衣珠。 本身已具有,不必向他求。 2迷时不失,悟亦无得。 迷时即有窒碍,为对为待,种种不同。 忽然惺去,亦无所得。 譬如演若达多认影迷头,岂不担头觅头。 然正迷之时,头且不失。 及乎悟去,亦不为得。 何以故? 人迷谓之失,人悟谓之得。 得失在于人,何关于动静。 《五灯》卷10《匡逸》3向外驰求,即是迷失。 若向言中取则,句里明机,也似迷头认影。 《五灯》卷12《守芝》若道真如实际,大似好肉剜疮。 更作祖意商量,正是迷头认影。 同上卷16《文照》如今多有人,唤心作佛,唤智为道,见闻觉知皆是道。 若如是会者,何如演若达多迷头认影,设使认得,亦不是汝本来头。 《古尊宿》卷12《普愿》闻声悟道,何异缘木求鱼;见色明心,大似迷头认影。 《续古》卷2《法昌遇》胶着于语言名相、驰逐于声尘色法,都与本心自性背道而驰,都会导致本心自性的失落。 4纵然觅得,不是己头。 既然寻觅,就有一个向外寻求的心念,设定了一个外在于自己的目标,与自己的本原心性成了对立的二物。 演若达多迷头认影,便道失却头傍家觅,纵觅得又不是己头。 《古尊宿》卷12《普愿》迷头认影是禅僧喜欢参究的话头,并屡屡形诸吟咏:如狂心误认鉴中影,岂异迷头演若多《颂古》卷5本觉一颂,直下狂心能顿歇,从兹演若不迷头同上卷40本觉一颂,巨岳何曾乏寸土,演若迷头狂未回 同上卷27石溪月颂,幻体不知波上沫,狂心须认镜中头延寿《山居》。 对怀珠乞食,禅宗发为神珠之咏,较为典型的要数郁山主堕桥公案。 郁山主乘驴度桥,一踏桥板而堕,忽然大悟,遂有颂云:我有神珠一颗,久被尘劳关锁。 今朝尘尽光生,照破山河万朵。 《林间录》卷上此后他再也没有外出游方。 因为郁山主已经感悟到须知不从人处得,何劳昼夜苦求人? 己珠迥然越三界,不是圣人非色尘! 《雪峰语录》卷下只要保持自己的原真心态,圆莹心珠便会熠熠发光,照彻宇宙山河。 3. 清净本然,忽生万象《楞严经》中阿难的一个疑惑是:若复世间一切根尘阴处界等,皆如来藏。 清净本然,云何忽生山河大地? 卷4按照佛的教示,世间一切根尘阴处界,生理、物理、心理等都是自性本体清净本然的功能。 本体既是本然清净,何以忽然生出山河大地等万有物象? 对此,经文解释说,性觉必明,妄为明觉。 觉非所明,因明立所。 所既妄立,生汝妄能。 无同异中,炽然成异。 自性本觉原自灵明,因为明极而生妄动,才发生感觉照明的作用。 但觉照并不是本来觉性的性质。 这个后天妄动的觉照,形成有所为的功用。 有所为的功用形成以后,生出各种妄动。 在原来自性的本体上,本觉灵明与所发出的妄动照明作用,本是一体所生,没有同异。 但妄动功能发生以后,就产生不同的变化,而形成世界。 《楞严经》的这一哲思,深为禅林所喜爱,禅宗将它作为重要话头而加以参究:既生山河大地,如何得复清净本然? 既复清净本然,云何却见山河大地? 大众,如何即是? 良久曰:水自竹边流去冷,风从花里过来香。 《古尊宿》卷27《清远》对这样一个深奥玄远的哲学问题,想找一个简明扼要而又适当的答案,非常不易。 禅师触境发机,在眼前现景上找出了答案:水本不冷,冷的是竹。 风本不香,香的是花。 等于说自性本无差别,因受六尘之熏染,也变为尘相。 但在有生灭的尘相当中,也有他不生不灭的自性。 水和冷,风和香即能合一而无差别,在自性上求差别之相,自不可得。 此段公案,虽是说明习染问题的,也可以作超越主客解释。 有超越感的,处处是佛。 水和冷,风和香,虽有主客之分,但经化合以后,都不可分。 生灭法尚且如此,在自性上何更有主客之分呢? 《禅的超越性》,《中国禅宗大全》第1025~1026页。 在禅林中,巧用此段经文触发学人领悟的首推琅岈禅师:闻琅岈道重当世,即趋其席。 值上堂次,出问:清净本然,云何忽生山河大地? 琅岈凭陵答曰:清净本然,云何忽生山河大地? 师领悟。 《五灯》卷12《子璇》对琅岈之答的缘由,禅僧深得其趣:混混玲珑无背面,拈起有时成两片。 且从依旧却相当,免被傍人来觑见。 《颂古》卷38白云端颂琅岈的回答,因风吹火、借手行拳同上佛鉴勤颂,表面平实,却机锋峻烈,可谓不设陷阱,不挥雪刃,一箭穿杨,神目不瞬。 反思昔日李将军,射虎之机犹是钝同上虚堂愚颂。 琅岈不费纤毫气力,即能四两拨千斤,把定封疆,滴水不漏,比起剑拔弩张、搏兔全力式的机锋,显得轻巧灵妙,从容自如,为禅门所激赏。 禅者通过对这则话头的参究,体悟到山河大地是自性变态的作用,因此不可随声逐色,执幻成真:清净本然遍法界,山河大地即皆现。 性觉必明认影相,眼耳便随声色转。 《颂古》卷4蹿庵颜颂山河大地的呈现,是自性的妄动功能所产生。 自性本觉原自灵明,如果执着影像般的山河大地为实有,则眼耳便随声色转,永远没有开悟之日了。 《楞严经》还指出,山河大地不但是影像,而且还是影像中的影像:空生大觉中,如海一沤发。 卷6对此,禅宗体悟为空喻于沤,海喻于性。 自己灵觉之性,过于虚空。 《古尊宿》卷2《怀海》当知虚空生汝心内,犹如片云,点太清里,况诸世界在虚空耶? 汝等一人发真归元,此十方空皆悉消殒。 卷9虚空是心灵的影像,虚空中的世界,则是心灵的第二重影像。 禅宗以睿智的公案表达了对它的灵动感悟:长生问:混沌未分时含生何来? 师曰:如露柱怀胎。 曰:分后如何? 师曰:如片云点太清。 曰:未审太清还受点也无? 师不答。 曰: 恁么则含生不来也。 师亦不答。 曰:直得纯清绝点时如何? 师曰:犹是真常流注。 《五灯》卷4《志勤》混沌未分,是相对意识生起前的浑整的状态。 在这绝对澄明中,为何生起了各种生命现象? 这是超乎逻辑知性的问题。 志勤答以露柱怀胎,犹如 石女生儿,象征绝对的空、无生起森罗万象。 混沌分后,喻指浑整状态的丧失,相对意识的生起。 志勤借用《楞严经》的成语,答以如片云点太清,谓虽然有相对意识生起,澄明的自性却缘随不染,并没有受到影响。 长生抓住话头,追问自性是否受染,志勤不答,长生遂理解为自性不受染,说既然如此任何生命现象都无从产生。 志勤仍然不答,因为对方将自性不受染理解为沉寂断灭。 长生终于自画供状,询问绝对的空无之境到底是怎样的? 志勤指出这仍是真常流注,是执着于真空常寂之境,是法性之病。 禅宗固然追求万里无云点太清,祖天日月自分明的澄澈《古尊宿》卷22《法演》,但这无云的太清,并不是枯寂与断灭,而是涵摄着日月的温暖与光华。 清净本然,并不是一潭死水,而是潜孕着无限的生机。 它虽然由于有妄动的功能生起了山河大地,其自身却澄明不染。 4. 背觉合尘,故发尘劳对本心的丧失,《楞严经》用背觉合尘来加以象征:众生迷闷,背觉合尘,故发尘劳,有世间相。 卷4此段经文,在禅门中形成很多机锋,究其要旨,有如下数端:1以追逐外物为背觉合尘《五灯》卷7《道宦》。 知见种种声色,才现在前,一切明得。 此等岂不是背觉合尘、从他求觅、不能返照耶? 《圆悟录》卷132以耽着爱欲为背觉合尘。 无量劫来,爱欲情重。 生死路长,背觉合尘。 《五灯》卷16《白兆圭》3 以依人见解为背觉合尘。 人有底不信自己佛事,唯凭少许古人影响,相似般若所知境界,定相法门,动即背觉合尘。 同上卷17《克文》背觉合尘,妄生穿凿。 各争事相,不究根源。 流浪生死,虚延岁月。 古人云多言复多语,犹来返相误,明明向你诸人道也。 《汾阳录》卷上禅者还将背觉合尘 翻转,提出了如何背尘合觉的问题:问:背觉合尘即不问,背尘合觉是若何? 答:劈腹剜心。 颂云:尘寰终日竟忙忙,那事元来总不妨。 举步倘能离向背,更无歧路泣亡羊。 《青州百问》劈腹剜心,即是将世俗之心劈开剜出,疏瀹五脏,澡雪精神。 众生背觉合尘,悖离了真心自性,破坏了本心的一元状态,陷在相对意识的泥潭中而不能自拔。 只要能够离向背,扬弃二元的分别心,就不会歧路泣亡羊,感叹本心的沦丧。 做到这一步,即是背尘合觉。 发布时间:2022-07-02 16:56:12 更新时间:2024-03-17 13:53:19 来源:素超人 链接:https://www.suchaoren.net/wei-58337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