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题:六祖坛经全文、翻译 内容: 六祖大师法宝坛经门人法海编集后学德清勘校自序品第一【原文】时,大师至宝林,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入山,请师出。 于城中大梵寺讲堂,为众开缘说法。 师升座次,刺史官僚三十余人、儒宗学士三十余人、僧尼道俗一千余人,同时作礼,愿闻法要。 大师告众曰:善知识,菩提自性,本来清净,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。 善知识,且听惠能行由得法事意。 惠能严父,本贯范阳。 左降流于岭南,作新州百姓。 此身不幸,父又早亡,老母孤遗,移来南海,艰辛贫乏,于市卖柴。 时有一客买柴,使令送至客店。 客收去,惠能得钱,却出门外,见一客诵经。 惠能一闻经语,心即开悟。 遂问客诵何经? 客曰:《金刚经》。 复问从何所来,持此经典? 客云: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。 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,门人一千有余,我到彼中礼拜,听受此经。 大师常劝僧俗,但持《金刚经》,即自见性,直了成佛。 惠能闻说,宿昔有缘,乃蒙一客,取银十两,与惠能,令充老母衣粮,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。 惠能安置母毕,即便辞违。 不经三十余日,便至黄梅,礼拜五祖。 祖问曰:汝何方人,欲求何物? 惠能对曰: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。 远来礼师,惟求作佛,不求余物。 祖言:汝是岭南人,又是獦獠,若为堪作佛? 惠能曰:人虽有南北,佛性本无南北。 獦獠身与和尚不同,佛性有何差别? 五祖更欲与语,且见徒众总在左右,乃令随众作务。 惠能曰:惠能启和尚,弟子自心,常生智慧,不离自性,即是福田。 未审和尚教作何务? 祖云,这獦獠根性大利。 汝更勿言,着槽厂去。 惠能退至后院,有一行者,差惠能破柴踏碓。 经八月余,祖一日忽见惠能曰:吾思汝之见可用,恐有恶人害汝,遂不与汝言,汝知之否? 惠能曰:弟子亦知师意,不敢行至堂前,令人不觉。 祖一日唤诸门人总来。 吾向汝说:世人生死事大。 汝等终日只求福田,不求出离生死苦海。 自性若迷,福何可救? 汝等各去自看智慧,取自本心般若之性,各作一偈,来呈吾看。 若悟大意,付汝衣法,为第六代祖。 火急速去,不得迟滞。 思量即不中用,见性之人,言下须见。 若如此者,轮刀上阵,亦得见之。 众得处分,退而递相谓曰:我等众人,不须澄心用意作偈,将呈和尚,有何所益? 神秀上座,现为教授师,必是他得。 我辈谩作偈颂,枉用心力。 诸人闻语,总皆息心,咸言我等已后,依止秀师,何烦作偈。 神秀思惟:诸人不呈偈者,为我与他为教授师,我须作偈,将呈和尚。 若不呈偈,和尚如何知我心中凡解深浅。 我呈偈意,求法即善,觅祖即恶,却同凡心,夺其圣位奚别? 若不呈偈,终不得法,大难大难!」五祖堂前,有步廊三间,拟请供奉卢珍,画《楞伽经》变相,及五祖血脉图,流传供养。 神秀作偈成已,数度欲呈,行至堂前,心中恍惚,遍身汗流,拟呈不得,前后经四日,一十三度呈偈不得。 秀乃思惟:不如向廊下书著,从他和尚看见,忽若道好,即出礼拜,云是秀作;若道不堪,枉向山中数年,受人礼拜,更修何道。 是夜三更,不使人知,自执灯,书偈于南廊壁间,呈心所见。 偈曰:身是菩提树,心如明镜台,时时勤拂拭,勿使惹尘埃。 秀书偈了,便却归房,人总不知。 秀复思惟:五祖明日见偈欢喜,即我与法有缘;若言不堪,自是我迷,宿业障重,不合得法,圣意难测。 房中思想,坐卧不安,直至五更。 祖已知神秀入门未得,不见自性。 天明,祖唤卢供奉来,向南廊壁间绘画图相,忽见其偈。 报言,供奉却不用画,劳尔远来。 经云: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。 但留此偈,与人诵持。 依此偈修,免堕恶道。 依此偈修,有大利益。 令门人炷香礼敬,尽诵此偈,即得见性。 门人诵偈,皆叹善哉。 祖三更唤秀入堂,问曰:偈是汝作否? 秀言:实是秀作,不敢妄求祖位。 望和尚慈悲,看弟子有少智慧否? 祖曰:汝作此偈,未见本性,只到门外,未入门内。 如此见解,觅无上菩提,了不可得。 无上菩提,须得言下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。 不生不灭,于一切时中,念念自见。 万法无滞,一真一切真。 万境自如如,如如之心,即是真实。 若如是见,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。 汝且去一两日思惟,更作一偈,将来吾看。 汝偈若入得门,付汝衣法。 神秀作礼而出。 又经数日,作偈不成,心中恍惚,神思不安,犹如梦中,行坐不乐。 复两日,有一童子于碓坊过,唱诵其偈。 惠能一闻,便知此偈未见本性,虽未蒙教授,早识大意。 遂问童子曰:诵者何偈? 童子曰:尔这獦獠不知。 大师言,世人生死事大,欲得传付衣法,令门人作偈来看。 若悟大意,即付衣法,为第六祖。 神秀上座,于南廊壁上,书无相偈。 大师令人皆诵,依此偈修,免堕恶道。 依此偈修,有大利益。 惠能曰:我亦要诵此,结来生缘。 上人,我此踏碓,八个余月,未曾行到堂前。 望上人引至偈前礼拜。 童子引至偈前礼拜。 惠能曰:惠能不识字,请上人为读。 时有江州别驾,姓张,名日用,便高声读。 惠能闻已,遂言:亦有一偈,望别驾为书。 别驾言:汝亦作偈,其事希有! 惠能向别驾言:欲学无上菩提,不得轻于初学。 下下人有上上智,上上人有没意智。 若轻人,即有无量无边罪。 别驾言:汝但诵偈,吾为汝书。 汝若得法,先须度吾,勿忘此言。 惠能偈曰: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 书此偈已,徒众总惊,无不嗟讶,各相谓言:奇哉! 不得以貌取人。 何得多时使他肉身菩萨。 祖见众人惊怪,恐人损害,遂将鞋擦了偈。 曰:亦未见性。 众以为然。 次日,祖潜至碓坊,见能腰石舂米,语曰:求道之人,为法忘躯,当如是乎? 乃问曰:米熟也未? 惠能曰:米熟久矣,犹欠筛在。 祖以杖击碓三下而去。 惠能即会祖意,三鼓入室。 祖以袈裟遮围,不令人见。 为说《金刚经》,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,惠能言下大悟,一切万法,不离自性。 遂启祖言:何期自性,本自清净;何期自性,本不生灭;何期自性,本自具足;何期自性,本无动摇;何期自性,能生万法。 祖知悟本性,谓惠能曰:不识本心,学法无益。 若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,即名丈夫、天人师、佛。 三更受法,人尽不知,便传顿教,及衣钵。 云:汝为第六代祖。 善自护念。 广度有情,流布将来,无令断绝。 听吾偈曰:有情来下种,因地果还生。 无情亦无种,无性亦无生。 祖复曰:昔达摩大师,初来此土,人未之信。 故传此衣,以为信体,代代相承。 法则以心传心,皆令自悟自解。 自古佛佛惟传本体,师师密付本心。 衣为争端,止汝勿传。 若传此衣,命如悬丝。 汝须速去,恐人害汝。 惠能启曰:向甚处去? 祖云:逢怀则止,遇会则藏。 惠能三更,领得衣钵。 云:能本是南中人。 素不知此山路,如何出得江口? 五祖言:汝不须忧,吾自送汝。 祖相送直至九江驿。 祖令上船,五祖把橹自摇。 惠能言:请和尚坐,弟子合摇橹。 祖云:合是吾渡汝。 惠能曰:迷时师度,悟了自度;度名虽一,用处不同。 惠能生在边方,语音不正。 蒙师付法,今已得悟,只合自性自度。 祖云:如是如是。 以后佛法,由汝大行,汝去三年,吾方逝世。 汝今好去,努力向南,不宜速说,佛法难起。 惠能辞违祖已,发足南行。 两月中间,至大庾岭(五祖归,数日不上堂,众疑。 诣问曰:和尚少病少恼否? 曰:病即无,衣法已南矣。 问:谁人传授? 曰:能者得之。 众知焉。)逐后数百人来,欲夺衣钵。 一僧俗姓陈,名惠明。 先是四品将军,性行粗糙,极意参寻,为众人先,趁及惠能。 惠能掷下衣钵于石上,曰:此衣表信,可力争耶。 能隐草莽中,惠明至,提掇不动。 乃唤云:行者! 行者! 我为法来,不为衣来。 惠能遂出,盘坐石上。 惠明作礼云:望行者为我说法。 惠能云:汝既为法而来,可屏息诸缘,勿生一念,吾为汝说。 明良久,惠能云:不思善,不思恶,正与么时,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。 惠明言下大悟。 复问云:上来密语密意外,还更有密意否? 惠能云:与汝说者,即非密也。 汝若返照,密在汝边。 明曰:惠明虽在黄梅,实未省自己面目。 今蒙指示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 今行者即惠明师也。 惠能曰:汝若如是,吾与汝同师黄梅。 善自护持。 明又问:惠明今后向甚处去? 惠能曰:逢袁则止,遇蒙则居。 明礼辞。 (明回至岭下,谓趁众曰:向陟崔嵬,竟无踪迹,当别道寻之。 趁众咸以为然。 惠明后改道明,避师上字。)惠能后至曹溪,又被恶人寻逐。 乃于四会,避难猎人队中,凡经一十五载,时与猎人随宜说法。 猎人常令守网。 每见生命,尽放之。 每至饭时,以菜寄煮肉锅。 或问,则对曰:但吃肉边菜。 一日思惟,时当弘法,不可终遁。 遂出至广州法性寺。 值印宗法师讲涅槃经。 时有风吹幡动。 一僧曰风动,一僧曰幡动,议论不已。 惠能进曰:不是风动,不是幡动,仁者心动。 一众骇然。 印宗延至上席,征诘奥义。 见惠能言简理当,不由文字。 宗云:行者定非常人。 久闻黄梅衣法南来,莫是行者否? 惠能曰:不敢。 宗于是作礼,告请传来衣钵,出示大众。 宗复问曰:黄梅付嘱,如何指授? 惠能曰:指授即无,惟论见性,不论禅定解脱。 宗曰:何不论禅定解脱? 能曰:为是二法,不是佛法。 佛法是不二之法。 宗又问: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? 惠能曰:法师讲涅槃经,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。 如高贵德王菩萨白佛言:犯四重禁,作五逆罪,及一阐提等,当断善根佛性否? 佛言:善根有二,一者常,二者无常,佛性非常非无常,是故不断,名为不二。 一者善,二者不善,佛性非善非不善,是名不二。 蕴之与界,凡夫见二,智者了达,其性无二。 无二之性,即是佛性。 印宗闻说,欢喜合掌,言某甲讲经,犹如瓦砾;仁者论义,犹如真金。 于是为惠能剃发,愿事为师。 惠能遂于菩提树下,开东山法门。 惠能于东山得法,辛苦受尽,命似悬丝。 今日得与使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会,莫非累劫之缘,亦是过去生中,供养诸佛,同种善根,方始得闻如上顿教,得法之因。 教是先圣所传,不是惠能自智。 愿闻先圣教者,各令净心。 闻了,各自除疑,如先代圣人无别。 一众闻法欢喜,作礼而退。 【译文】唐高宗仪凤二年春天,六祖大师从广州法性寺来到曹溪南华山宝林寺,韶州刺史韦璩和他的部属入山礼请六祖到城里的大梵寺讲堂,为大众广开佛法因缘,演说法要。 六祖登坛陞座时,闻法的人有韦刺史和他的部属三十多人,以及当时学术界的领袖、学者等三十多人,暨僧、尼、道、俗一千余人,同时向六祖大师礼座,希 望听闻佛法要义。 六祖对大众说:善知识! 每个人的菩提自性本来就是清净的;只要用此清净的菩提心,当下就能了悟成佛。 善知识! 先且听我惠能求法、得法的行由与经历事略:我的父亲原本设籍范阳,后来被降职流放到岭南,于是作了新州的百姓。 我这一生很不幸,父亲早逝,遗下年老的母亲和我相依为命。 后来迁移到南海,每天只靠卖柴来维持生计,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困苦。 有一天,有位顾客买柴,嘱咐我把柴送到客店去。 客人把柴收下后,我得了钱退出门外时,看见一位客人正在读诵佛经。 我一听那位客人所诵的经文,心里顿时豁然开悟,于是问那位客人说:请问您诵念的是甚么经? 客人答说:《金刚经》。 我再问他:您从那里来? 如何得以持诵这部经典? 客人答说: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,那是弘忍大师住持教化的道场,跟随他参学的门人有一千余人。 我就是去东禅寺礼拜五祖,而听受此经的。 大师经常劝出家、在家二众说,只要持诵《金刚经》,自然就能够见到自心本性,当下就能了悟成佛。 我听了客人的这一番话,也想去参拜五祖。 由于过去结下的善缘,承蒙一位客人给我十两银子,教我备足母亲的生活所需,然后就到黄梅县参拜五祖。 我将母亲安顿好了以后,辞别母亲,不到三十多天,就到黄梅礼拜五祖。 五祖见了我就问:你是甚么地方的人? 来这里想要求些甚么? 我回答说:弟子是岭南新州的百姓,远道而来礼拜大师,只求作佛,不求别的。 五祖说:你是岭南人,又是獦獠,如何能作佛呢? 我说:人虽有南北的分别,佛性根本没有南北的分别! 獦獠身与和尚身虽然不同,但是本自具有的佛性又有甚么差别呢? 五祖还想和我多谈些话,但看见徒众随侍在左右,于是命令我跟随大众去作务。 我问:惠能禀白和尚! 弟子自心常常涌现智能,不离自性,这就是福田。 不知和尚还要教我作些甚什么事务? 五祖说:你这獦獠根性太利,不必再多说,到槽厂作务去吧! 我退出后,来到后院,有一位行者叫我劈柴、舂米,就这样工作了八个多月的时间。 有一天,五祖到后院来,看到我就说:我想你的见解可用,只是恐怕有恶人对你不利,所以不和你多说。 你知道吗? 我回答说:弟子也知道师父的心意,所以一直不敢走到法堂前来,以免引人生疑。 有一天,五祖召集所有的门下弟子,我向你们说:世间的众生在生死苦海里沉沦,如何解脱生死,这是亟待解决的一件大事。 你们整天只知道修福,不知道要 求出离生死苦海。 自己的真心本性如果迷而不觉,只是修福,又如何能得度呢? 你们各自回去观照自己的智能,看取自己本心的般若自性,然后各作一首偈颂来给我看,如果能悟得佛法大意,我就传付衣法给你,作为第六代祖师。 大家赶快去! 不得延迟停滞! 佛法一经思量就不中用! 如果是觉悟自性的人,一言之下自能得见。 这样的人,即使在挥刀作战的紧急关头,也能于言下立见自性。 大众听了五祖的吩咐后退下,彼此互相商量说:其实我们大家也不必去澄静思虑,费尽心力地作偈子,因为即使呈了偈子给和尚看,又有甚么用呢? 神秀上座 现在是我们的教授师,不用说,一定是他中选。 如果我们轻率冒昧地去作偈子,那只是枉费心力罢了。 众人听到这些话以后,全都止息了作偈子的念头,大家都 说:我们以后就依止神秀上座好了,何必多此一举去作偈子呢? 神秀也暗自在想:他们都不呈偈的原因,是因为我是他们的教授师,所以我必须作偈呈送给和尚看;如果我不呈偈,和尚如何能知晓我心中见解的深浅呢? 我呈偈的用意,如果是为了追求佛法,那就是善的;如果是为了觅求祖位,那就是一种恶行,这和一般处心积虑地贪图圣位的凡夫心又有甚么不同呢? 如果我不呈偈请 和尚印证,终究不能得法。 这件事实在是教人为难! 教人为难啊! 在五祖法堂前,有三间走廊,原本准备延请供奉卢珍居士来绘画《楞伽经》变相及五祖血脉图,以便后世有所流传,有所供养。 神秀作好了偈颂以后,曾经数度想呈送给五祖,但走到法堂前,总是心中恍惚,汗流全身,想要呈上去,却又犹豫不决。 就这样前后经过了四天,共有十三次未得呈偈。 神秀于是想到:不如把偈颂写在法堂前的走廊下,由和尚自行看到,如果和尚看了以后说好,我就出来礼拜,说是我神秀作的;如果说不好,那就只能怪自己枉来山中数年,空受众人恭敬礼拜,还修甚么道呢? 于是,就在当天夜里三更时分,神秀不使人知,悄悄地走出房门,自己掌灯,把偈颂写在南廊的墙壁上,以表露他心中的见解。 偈颂说:身体是菩提树,心灵如明镜台,时时勤加拂拭,勿使惹着尘埃。 神秀写好偈颂以后,便回到自己的寮房,全寺大众都不知道这件事。 神秀又想:明天五祖看见这首偈语,如果欢喜,就是我与佛法有缘;如果说不好,自然是 我自己心里迷误,宿昔业障太过深重,所以不该得法。 五祖的圣意实在是难以揣测啊! 神秀在房中左思右想,坐卧不安,一直到五更时分。 其实,五祖早已知道神秀还未入门,不曾得见自性。 天明后,五祖请卢供奉来,准备去南边走廊墙上绘画图相。 这时忽然看到神秀那首偈颂,于是对卢供奉说: 供奉! 不用画了,劳驾你远道而来。 经上说:凡所有相,都是虚妄的。 所以只留下这首偈颂,让大众诵念受持。 如果能够依照这首偈颂修行,可免堕入三恶道;依照这首偈颂修行,也能获得很大的利益。 于是告诉弟子们应当对偈焚香恭敬礼拜,大家都诵持这首偈颂,就可以见到自性。 弟子们读诵此偈后,都赞歎说:很 好! 夜半三更,五祖把神秀叫进法堂,问道:那首偈颂是你写的吗? 神秀答道:确实是弟子所作,弟子不敢妄求得祖位,只望和尚慈悲,看弟子是否有一点智能? 五祖说:你作的这首偈子还没有见到自性,只是门外汉一个,未曾进门入室。 这样的见解,要想用它来觅求无上菩提,终究不可得。 无上菩提必须言下就能认识自己的本心,见到自己的本性是不生不灭的。 在一切时中,念念都能见到自己的真心本性,一切万法无滞无碍;只要能认识真如自性,自然一切法皆真,一切的境 界自亦如如不动而无生无灭。 这如如不动的心,就是离绝人我、法我二执而显现的真实性。 若是这样见得,即是无上菩的自性了。 你暂且回去思惟一两天,再作一偈送来给我看,如果你的偈能入得门来,我就把衣法传付给你。 神秀行礼退出。 又经过几天,神秀仍然作不成偈,心中恍惚,神思不安,好像在梦中,行走坐卧都闷闷不乐。 又过了两天,有一童子从碓坊经过,口中诵念着神秀的偈,我一听就知道这首偈还没有见到自性。 虽然我不曾蒙受教导,但是早已识得佛法大意,就问童子说:你诵的是甚么偈呢? 童子说:你这獦獠不晓得,五祖大师说,人生最重要的事是生死;大师要传付衣钵佛法,所以命门人作偈来看,如果悟得大意,就传付衣法,让他作第六代祖师。 神秀上座在南边走廊的墙壁上写了这首无相偈,大师教众人都诵念,说依这首偈去修持,可得大利益。 我说:上人! 我在这里舂米已经八个多月了,不曾走到法堂前,请上人也能引导我到偈颂前去礼拜。 童子引我到偈颂前礼拜,我说:惠能不认识字,请上人替我读通一遍。 这时有位江州别驾,姓张名日用,便高声朗诵。 我听了以后,对张别驾说:我也有一首偈,希望别驾代为书写。 张别驾说:你也会作偈,这倒是稀奇! 我对张别驾说:要学无上正觉,不可轻视初学。 下下等的人也会有上上等的智能;上上等的人也会有没心智的时候。 如果随便轻视人,就会有无量无边的罪过。 张别驾说:你就把偈语念诵出来吧! 我为你写上,将来如果你得法,务必先来度我,请不要忘了我的话。 我的偈颂是这样说的:菩提本来没有树,明镜本亦不是台,自性原无一物相,何处惹着尘埃来? 这首偈写就以后,五祖的门下弟子无不赞叹惊讶,相互议论说:真是奇怪啊! 实在不能单凭相貌来看人哩! 为何才没多久的时间,他竟然成就了肉身菩萨? 五祖看到大家这样大惊小怪,恐怕有人对我不利,于是就用鞋子擦掉了这首偈语,说:也是没有见性! 大家以为真是这样。 第二天,五祖悄悄地来到碓坊,看见我腰上绑着石头正在舂米,说:求道的人为了正法而忘却身躯,正是应当这样! 于是问我说:米熟了没有? 我回答:早就熟了! 只是欠人筛过。 五祖于是用锡杖在碓上敲了三下而后离开。 我当下已领会五祖的意思,于是在入夜三更时分,进入五祖的丈室。 五祖用袈裟遮围,不使别人看到,然后亲自为我讲说《金刚经》,讲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,我就在这一句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的真理。 于是我向五祖启陈说:原来自性本来就是如此清净的呀! 原来自性本来就是没有生灭的呀! 原来自性本来就是圆满具足的呀! 原来自性本来就是没有动摇的呀! 原来自性本来就能生出万法的呀! 五祖听了,知道我已悟得自性,便对我说:不能认识自己的本来心,即使多闻佛法也没有益处。 如果能认识自己的本来心,见到自己的本来自性,即可称为调御丈夫、天人师、佛。 我在三更时分受法,所有的寺众都不知道,五祖就把顿教心法及衣钵传授给我,并且嘱咐我说:你已经是第六代祖师了,要好好地自行护念,广度众生,将此心法流传到后世,不要使它断绝! 听我说偈:众生田中下佛种,因地成熟佛果生;无情亦是无佛种,无佛种性无佛生。 五祖又说:过去达摩祖师来中国,传法师承为世人所未信,所以要传这个衣钵作为凭证,代代相传。 其实佛法则在以心传心,都是要使人自己开悟,自己得解。 自古以来,诸佛只是传授自性本体,诸师只是密付自性本心。 衣钵是争夺的祸端,止于你身,不可再传! 如果继续再传衣钵,必将危及生命。 你必须赶快离开这 里,恐怕有人要伤害你。 我听了后,问五祖说:我应该向甚什么地方去弘法度众呢? 五祖说:你到广西怀集的地方就可停留,到广东四会的地方则隐藏。 我在三更时分领得衣钵后,对五祖说:我原是南方人,向来不熟悉这里的山路,如何才能走到江口呢? 五祖说:你不必忧虑,我亲自送你去。 五祖一直送我到九江驿,让我上船,五祖自己把橹摇船。 我说:和尚请坐! 弟子应该摇橹。 五祖说:应该是我度你。 我说:迷的时候由师父度,悟了就要自己度;度的名称虽然一样,但它的用处不一样。 我生长在偏远的地方,讲话的语音不正,承蒙师父传授心法,现已开悟,只应自性自度。 五祖说:是的! 是的! 以后佛法要靠你弘传。 三年以后,我就要示寂,你要珍重,一直向南走,也不要急于说法,佛法是很难兴盛起来的。 我辞别了五祖,动身向南方走,大约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,到了大庾岭。 有数百人从后面追赶而来,想要夺取衣钵。 其中有一位僧人,俗姓陈,名叫惠明,在家时曾经做过四品将军,性情粗鲁,参禅求道的心却很积极。 他急着要追寻我,比其它人先一步追上了我。 我把衣钵扔在石头上,说:这袈裟是代表传法的信物,可以用暴力来争夺吗? 说完我就隐避到草丛中。 惠明赶到,提拿衣钵不动,于是大声喊道:行者! 行者! 我是为求法而来,不是为夺衣钵而来。 于是我从草丛中走出来,盘坐在石头上。 惠明作礼,说道:希望行者为我说法。 我说:既然你是为求法而来,先要屏除心识中的一切缘影,不要使有一念生起,我再为你说法。 惠明默然而立。 经过许久,我说:不思量善,不思量恶,就在这时,那个是明上座的本来面目呢? 惠明在此言下忽然契悟,又再问道:除了已经说过的密语、密意以外,还更有其它的密意吗? 我说:既然已经对你讲了,就不是秘密。 你如果能反观自照,究明自性的本源,秘密就在你身边。 惠明说:我虽然在黄梅五祖座下参学,实在未曾省悟自己的本来面目,今承蒙指示,如人饮水,冷暖只有自己知道。 现在行者就是我的师父了。 我说:既然你这样说,我和你同以黄梅五祖为师,好好自行护念。 惠明又问:我今后要向甚么地方去呢? 惠能说:你到江西袁州的地方就可以停止,到蒙山的地方就可以安住。 于是惠明作礼辞别而去。 后来我到了曹溪,又被恶人追寻,于是就在四会避难,隐藏在猎人队中十五年。 在这期间,我时常随机为猎人说法。 猎人常令我守网,每当我看见禽兽落网被捕,便将牠们统统放生。 每到吃饭的时候,我就以蔬菜寄煮在肉锅中,有人问起,就对他说:我只吃肉边的蔬菜。 有一天,我暗自在想:应当是出来弘法的时候了,不能永远隐遁下去。 于是我离开了猎人队,来到广州法性寺,遇上印宗法师正在讲《涅槃经》。 当时有一阵风吹来,旗幡随风飘动,一个僧人说这是风动,另外有一个僧人则说是幡动,两个人为此争论不休。 我走上前向他们说:不是风动,也不是幡动,是仁 者的心在动。 大众听到了,都十分惊异。 印宗法师请我坐到上席,询问佛法奥义。 他听我说法,言辞简洁,说理透彻,并非从文言字句中来,于是问道:行者一定不是平常人! 很早就听说黄梅五祖的衣法已经传到南方,莫非就是行者吗? 我说:不敢! 于是印宗法师向我作礼,请我出示五祖传授的衣钵给大家看。 印宗法师又再问说:黄梅五祖传付衣法时,有甚么指示吗? 我说:指示是没有,只讲见性,不论禅定解脱。 印宗法师问:为甚么不论禅定与解脱呢? 我说:因为讲禅定解脱,就有能求、所求二法,这就不是佛法;佛法是没有分别对待的不二之法。 印宗法师又问:甚么是佛法的不二之法呢? 我说:法师讲的《涅槃经》,阐明佛性就是佛法的不二之法。 譬如高贵德王菩萨问佛陀说:犯四重禁,作五逆罪及不信佛法的一阐提,是否就永断善根佛性了呢? 佛陀说:善根有二种,一是常,二是无常,佛性不是常也不是无常,因而说为不断,这就名为不二之法;一是善,二是不善,佛性是非善也非不善,因此名为不 二之法。 五蕴与十八界,凡夫见之为二,有智能的人通达事理,知其性本无二无别,无二无别的性就是佛性。 印宗法师听了我所说的法,心生欢喜,合掌恭敬地说:我给别人讲经,犹如瓦片石砾;仁者论述义理,犹如那精纯的真金。 于是为我剃除须发,并且愿意事奉我为师。 我就在智药三藏手植的菩提树下开演东山顿宗法门。 我自从在东山得法以后,受尽辛苦,生命时刻处在危险之中。 今天能够和刺史官僚及僧尼道俗同在此法会中,无非是多劫以来所结的法缘,也是宿昔供养诸佛,共同种下的善根,方能听闻这顿教得法的因缘。 教法是过去的圣人所传下来的,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聪明智能。 愿意听闻古圣教法的,各自先行净心;听完之后,各自 去除疑惑,就像过去的圣人一样没有差别了。 大众听完惠能大师的说法后,心生欢喜,作礼而去。 发布时间:2022-06-13 12:52:16 更新时间:2024-03-17 13:53:22 来源:素超人 链接:https://www.suchaoren.net/wei-57566.html